一年一度的重阳节来了。遍插茱萸少一人,这一人就是“汉哥”!
“汉哥是我对他的戏称。他实名周作翰,本人又常写成周作汉。他生于1929年,大我15岁多。由于他喜欢和我尤其是年轻辈一起出入,故有次足浴时我对大家说,以后八小时之外活动时,不要“周老师”、“周教授”的喊,就统一叫“汉哥”吧。此称呼于是就在我们内部通行了。
“汉哥”于我是亦师亦友亦兄。与他的相识相知,并不是大学求学期间的授课,而是毕业留校以后的事。原因在于我1965年进入政教系后,读了不到8个月的书,“史无前例”就爆发了,只认识了系领导和上党史课及几门公共课的老师就被停课闹革命。开始是学术讨论与批判、破“四旧”、批权威,后来就批走资派,再后来就是串连与派仗了。1968年末我们被扫地出门,“不在城里吃闲饭”,去了湘西凤凰县腊尔山区劳动改造。老人家一句“老九不能走”、“还是那么多”,1970年初,我们又浩浩荡荡回校待分配了。我有幸留校。先去工厂劳动一年再分配回系当教师。当时的政教系有哲学、党史、科社、政治经济学四大学科,分别由王谦宇、谭双泉、周作翰、胡浩正四大名师领衔着,颇为整齐、威武。其实我最喜欢的是哲学和科社,但却把我分配去了政治经济学教研室。我内心十分的不情愿,因为我的数字概念十分的差,那年高考数学就只考了30分。但还是不得不去了,因为那时服从是第一要务。所以汉哥为何种形象,一直隔山隔水只知名。
初识“汉哥”,是“运动”后期评法批儒时期。老人家一句“读点马列”的指示,使全国读马列经典如火如荼。当时学校举办过各种读书班,来授课最多的是“汉哥”,主要是领读《唯批》和《反杜林论》等。“汉哥”当时很活跃,到处讲课,还曾借调去中央党校编过什么书。我此时已调学校机关,故进过学校好几个读书班聆听他的领读。他是浙江东阳人,解放前来湖南大学读书就留在湖南生根开花了,不过仍一口乡音,委实难懂。我开始也不适应,但后来就十分熟悉了。机关有的人总结他是“两难”:字难认,话难懂。在他周边人中,我后来应是能全部听懂他话、认清他字、猜透他意的人之一。也算我们今生有缘吧!
再识“汉哥”,就到了粉碎四人帮”、拨乱反正时期。此时我已在学报当编辑,负责政史版稿件,由于组稿、审稿的需要,我常去拜访他,直到此时我才真正走近汉哥。他家当时住在湖南大学岳麓书院内一栋平房里,但白天他常一个人“躲”在岳王亭旁边的教工三舍(现办公用房)二楼的一间斗室里。热天一件汗衫一条短裤,不修边辐,只顾笔耕,很勤奋,很健谈。我的学术研究生涯主要是从此时此地起步的。在交谈中,他认为对以前的批判苏修要反思,我支持。他讲我记,后来我帮他整理成文发表了。应该是我国第一篇反思反修的文章,囿于当时的时势,反响并不大。倒是接着合作的《我国社会主义时期左倾思潮的理论剖析》一文反响很大。1983年在《求索》发表后,《新华文摘》全文转载并在封面刊目。应该也是全国较早从理论上批左的文章。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记得这段时间同他至少合作过5篇文章,这对我日后的学术激励、积累与提升推动极大。
1997年初,突然传来科社硕士点检查被亮黄牌停招的消息,学校要我去领衔建设。个中原因是“汉哥”此时已退休,原领衔者工作异动,该学科已无教授。于是就想到了已是教授的我。这大概与我这些年的研究内容有关,但更可能的是汉哥的推荐。我是1997年由学校期刊社社长岗位上调来学院主持工作并领衔科社硕士点的。我觉得我没有辜负“汉哥”的期望。我来学院后,因为有谭老、周老、唐老等作靠山,在大家的支持与配合下,不仅壮大了队伍,还先后获得了中共党史(含党的学说与党的建设)博士点和科学社会主义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博士点,最后还领衔获得了政治学一级学科博士点。那些年,“汉哥”与我们一起开会、拜访,东奔西跑,风雨与共,朝气勃勃,欢声笑语…一段无可回复而永远值得回味与纪念的峥嵘岁月!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觉“汉哥”已离开我们快四年了,但他的音容笑貌一直深深地刻在我的心坎上。他性格直率,不讲假话;他思维敏捷,观点喷涌;他关心员工,不遗余力。有个员工曾对我说过一件事。为了他的工作,趁星期天带他去省里找某处长,那位处长还未起床,他就在门外敲门大叫:这么晚了还在睡大觉,快起来,人家还没饭碗哩!
“汉哥的一生是付出的一生,也是成功的一生、幸福一生。不仅饱读经典,博览群书,求真求实,著述甚丰,而且贤妻虎儿,满门皆才,尤其是拥有和赢得无数学子的真心尊敬、怀念与追思。当然,由于时代局限,一生也有不少遗憾。我曾戏说过“汉哥”一生有三大遗憾。其一是想谈场恋爱没谈成。“汉哥”年轻时在湖大读书时,也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还当过校团委书记,喜欢他的女性不少。他同我说过一件待他结婚后才在一本书中发现一位女生给他写的爱慕信的事,故我戏谑他错过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冒犯在天之灵的李师母了。我不知你俩后来是怎么结合的,应该也是一场迟到的恋爱吧?戏说而已,望您见谅!)。其二是想发财没发成。改革大潮中不少人纷纷下海发财,他有一个硕士也创办了一家餐馆,初创时很红火,大家都看好,系里投了资,他个人也投了2万元,结果因经营不善等原因,一生积蓄的心血钱都化成了水。我后来当经理时还去找这个人讨过债,回答是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久而久之,也只好不了了之了。其三是想当博导没碰上时代。由于我学科博士点是我来后于2003年才获得的,他此时早已退休,所以正式由国家认可的博导名份按规定也未能获得,只能享受我与校方商定的“内部粮票”。其实讲句公道话,论他的资历、学术、影响,远在我辈之上,当个博导是完全有资格的。时不公“汉哥”呵!
我对“汉哥”很了解,他的遗憾其实还不只这三项。如他晚年想活过90,没有成功。他中年想当校领导,没有成功。他挂念孙女律律的终身大事,没有看到。现律律很幸福,不仅找到了如意郎君,还有了一个聪明活泼的孩子,工作也很顺心。“汉哥”生前如能看到,当会含笑九泉了……
要论遗憾,由于时代、环境、人缘、政策等因素的不同,每人都会有遗憾,只是或多或少、至大至小的区别而已。当然也有少数幸运者通吃。他们是幸运儿,无法去比。该认命的还是要认。对此,我是想通了的。我相信“汉哥”会远比我想得通的。
在送别“汉哥”时,我代表学科老师和众弟子撰写了一联:为国家为学校为学科为学子求兴求真求实求职思之写之奔之一生未停顿,哭导师哭同事哭挚友哭大哥教书教人教研教诲育我扶我助我卅年怎能忘?
物是人非,怀念永在。“汉哥”,在我心中,在学子们心中,在学校发展史上,您是一座高山,高山仰止;您是一尊丰碑,丰碑永耸;您是一条江河,江河不逝!
珍贵的影像
周作翰教授参加2007届科学社会主义与国际共运史博士论文答辩留影
周作翰教授和科学社会主义与国际共运学科教师、研究生留影
周作翰教授出席学院举办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研讨会”时和与会者留影
作者在周作翰教授病重期间到医院探望时留影
作者简介:
李屏南,1965-1969年就读于湖南师范学院政教系思想政治教育专业。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曾任法学院经理、yl6809经理兼党委书记。